最美的季节——逐梦北京的日子

w 2022.09.21

小军来北京已经一个月了,她是送妹妹来北京上大学的。如今妹妹早已开学,他还滞留在北京的叔叔家。今天是星期天,为了让叔叔一家人能够安静地享受周末的时光,他借口有事,一大早就出了门,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小军今年刚满二十岁,有着山东男人特有的大骨架,伟岸挺拔,剑眉朗目,是一个帅气有型的小伙子。


他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父亲开了一个木匠铺子,全家人衣食无忧,算得上是村里的富户。

小军对读书不感兴趣,初中毕业就辍了学,在家帮父亲打理木匠铺子的生意。小军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亲手把手地教他手艺,希望儿子能把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这份家业继承下去。无奈小军志不在此,他打心眼里瞧不上父亲这点小本生意。

自从辍学以后,他就经常读一些草根企业家创业成功的故事,并因此确定了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那就是要自己创出一番大事业。

由于父子俩的人生目标南辕北辙,经常闹矛盾。有好几次他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家出走。他的理想在高山之巅,又怎么会瞧得上这个偏僻的村庄和这个小小的木匠铺子。他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里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然而那时他年纪还小,加上父亲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他要离家出走,父亲是一毛钱也不会给他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从十九岁起,家里就张罗着给他找对象,希望以此让他定下心。说媒的人踏破门槛,方圆几里好看的姑娘几乎被他相了个遍。可他一个也没看上,他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捆绑住手脚,他的梦想和他心仪的姑娘都在远方,他要伺机挣脱这里的羁绊,逐梦天涯。

这次送妹妹进京上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送完妹妹后,家里来了几封信催他回去,他都不为所动。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他就没打算回去。

一直在叔叔家住着也不是办法,他想先找个包食宿的工作安顿下来再做打算。然而他一没学历,二没工作经验,找份工作谈何容易。

他去过几次人才市场,买过各种招聘报纸,看过电线杆子上的招聘广告。他能瞧得上的工作要么不管食宿,要么要求高中以上学历。到工地上扛钢筋可以包食宿,他又不想卖力气。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工作还是没有一点着落。他只得继续滞留在叔叔家里。平时叔叔婶婶上班去了,他就帮着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接送一下上幼儿园的小妹。毕竟寄人篱下,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该回去了。他在街上溜达了一天了。由于出门时忘记带钱包,他身上的零钱只够吃一个煎饼裹子,此时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计了。

“ 哥哥,哥哥,我们去吃肯德基啦。”刚一进门,小妹就迎上来兴高采烈地说。“这孩子晚饭非要去吃肯德基,没办法,只好陪她去喽。你在外面吃过饭了吧。”叔叔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谁让我们菲菲跳舞得了第一名呢。”婶婶补了一句。“我吃过了。”他只能如此作答。

这时他有点想念远方的父母了,无论他多晚回去,母亲总会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也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没有了他这个帮手,父亲的木匠铺子是否能顺利运转,他建议父亲再雇个工人,也不知雇了没有。

“咚咚咚”,他正在胡思乱想,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叔叔在洗澡,婶婶在里屋给小妹讲故事,只好由他来开门。敲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厚厚的脂粉遮不住满脸的雀斑,薄薄的两片嘴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手里端着一碗泡菜。

“您好”小军彬彬有礼地打了声招呼,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昂着头径直走进屋来,边走边喊“菲菲妈妈,尝尝我淹的泡菜。”婶婶从屋里出来,两人寒暄了一会,那个女人就扭着水蛇腰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又拿眼角打量了他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小军觉得那女人的目光象钢针扎在他心上,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鄙视过。他算是村里的富二代,要颜有颜,要个有个,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姑娘们见了都上杆子跟他打招呼。如今却被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如此轻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北京混出个人样来。

他来到镜子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如此英俊的面孔,如此高大的身材,他想不明白是哪里招来那个女人的鄙视。难道是身上的这身行头惹的祸。

这是他出门前母亲用缝纫机给他做的,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裤子,都是在集市上买的上好的布料。他来到北京后,看见街头的年轻人都喜欢穿牛仔裤和T恤衫。牛仔裤大多在膝盖处有几个破洞,破洞处有几根稀稀拉拉的线连着。T恤衫上印着各种夸张的图案,什么展翅的老鹰、恐怖的骷髅头、喷火的怪兽等等。他这身衣服在这个大都市里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他对北京年轻人的审美无法苟同,但入乡随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买一身这样的衣服了。

找工作多次碰壁以后,他准备转变思路。仔细盘算了一下,他这副好看的皮囊是目前最大的资本,他决定尝试一下靠脸吃饭。

他在报纸上看到有家公司在招聘广告模特,觉得自己的条件符合要求,就寄去了一份简历,并附上了自己的一张照片。三天以后,他收到对方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外形非常符合他们公司的要求,公司提供食宿,让他先交三千元培训费,一周后来公司集中培训,培训一个月就可以上岗了。

他放下电话,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总算找到工作了,总算结束了这种寄人篱下、做小伏低的日子。他当天就给对方的账号转过去三千块钱,那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

一周后,他收拾好行李,向叔叔婶婶辞行。只说自己找到工作了,没有说培训费的事,他怕叔叔婶婶误会他有借钱的企图。叔叔婶婶也很高兴,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他祝贺,并一再为这段时间的招待不周而致歉,他自然是各种感谢。

小军背着简单的行李,乘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达了指定的地点,发现那里除了一个公用电话亭,一个小旅馆和一个发廊,什么也没有。这时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上下起了小雨。朦胧的雾气氤氲着京城的大街小巷。街灯在雾气里发出昏黄的光芒。

小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打湿了他乌黑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和着泪水流进他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从家里带来的钱已所剩无几,他不知要去向何方,投奔何人。叔叔家是断不能再回去了,他能想象得到婶婶再次看见他时失望的表情。妹妹只是个刚入学的大学生,找她也只有徒增她的烦恼罢了,再说如果妹妹知道了他的境况,相信过不了多久,父母也就知道了,到那时,父亲一定会寻了来,绑也要将他绑回去的。

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居然找不到一处栖身之所,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他了。

他想去找个小旅馆,问了一下价格,每晚至少二百元,他兜里只剩五百元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全靠这五百元活命,旅馆就别想了。

他继续在街上游荡着,雨已经停了,有个中年男人站在路边,手里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火车站。”他忽然想起初到北京时,在火车站看见很多等车的乘客在长条凳上睡觉。“不如去火车站先对付一宿吧。”他打定主意,立马迎上去对中年男人说“您好,我也去火车站,能搭您的车吗,我可以出一半钱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仪表堂堂,不象坏人。就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火车站下车时,中年男人并没有要他分担车钱,“我公司可以报销的,小伙子,赶紧去洗手间换下你这身湿衣服吧,当心着凉,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急匆匆的进站去了。听到如此暖心的话语,这些日子的辛酸一股脑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竟然连声谢谢也忘记说了。他目送着中年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在这个雨后的夜晚,在这个嘈杂的火车站,一股暖流涌上了他的全身,重新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希望。

第二天他在火车站的长凳上醒来,发现已天光大亮,一道光柱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耀得他睁不开眼。他伸了个懒腰,身体被长凳咯得浑身酸痛。他打算先去填饱肚子,再去买份报纸。这次他决定不再挑了,只要不犯法,只要人家要他,什么工作他都干,哪怕去掏下水道,他也乐意。人在生存受到挑战的时候,什么面子里子的,都统统靠边站。

他来到火车站旁边的一家餐馆门前,打算进去吃碗面条。这是一家刚开张的餐馆,开业的花篮还摆放在门的两边,花篮里的鲜花已经开始打蔫。

“欢迎光临,先生,吃点什么?”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服务员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他。“有面条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跟服务员走进店来,“有打卤面、肉丝面、炸酱面,您吃什么”,他点了一碗打卤面。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家餐馆,大堂大约有三十多个平方,另外有两个包间,厨房在最里面。正是吃饭时间,客人爆满。收银台里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正在收款,只有两个服务员,忙得象旋转的陀螺。

“这家餐厅生意不错。”他心想,猛然看见临街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本店招聘女服务员两名,要求:年龄在20-25岁之间,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包食宿,工资每月2000元。”

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工作吗,恨只恨自己不是个女的,眼瞅着到嘴的肥肉就是吃不着。

他吃完面后悻悻地离开了那家饭馆。走出百十米后觉得不甘心,万一人家也愿意要男的呢,他决定回去碰碰运气。

他径直向收款台走去,他料定收款的那个中年女人就是餐馆的老板,“您这边招男服务员吗?只要管食宿就行,工资您看着给。”中年女人抬头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外表出众,态度诚恳,不由得心里盘算起来,“男服务员也未尝不可,颜值高,力气大,既可以吸引一些女回头客,又可以兼顾后厨的一些力气活,何乐而不为呢?”

“有身份证吗?”,“有的”,小军向她出示了身份证,“那你留下来试试吧,半个月内管你食宿,没有工资。如果你能胜任,半个月后给你转正,包食宿,每月2000元工资,你看怎么样?”“行,行的,我现在就可以上班。有什么我能干的,您尽管吩咐。”小军兴奋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他是硬着头皮来撞大运的,没想到老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昨天他还是倒霉的流浪汉,今天他就是这个大都市里有工作的人了。有时人生的转运就是一瞬间的事,让你猝不及防。

老板当下就吩咐他去帮忙收拾碗筷。晚上打烊后,一辆金杯车载着他和其他员工到了郊区的宿舍,宿舍在一座公寓的地下室里,男女各一间。两张床是上下铺,一张靠里的席梦思床是给主厨用的。他和配菜、采购以及另一名厨师睡上下铺。两个服务员和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住另一间房。

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小军倍加珍惜。工作起来非常卖力。自从他初中毕业后一直帮父亲打理木匠铺子。期间也接触过不少人,学会了一些眉眼高低,所以他并不犯怵跟人打交道,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马尾辫也帮了他不少忙。马尾辫是个秀丽的川妹子,跟他同岁,性格活泼爽朗,此前在别的餐馆已经干过两年服务员了。她教会了小军如何招揽客人、如何安排座位、如何防止跑单等等,他很快就上手了,自从小军来了以后,餐馆的工作有序多了。老板也兑现了承诺,如期给他转了正。

餐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他的缘故,店里的女回头客越来越多了,主要是附近写字楼里的女白领,以及跳完广场舞的大妈。他们都喜欢这个礼貌周到又有些腼腆的帅小伙。来了总是点名让他服务。“帅哥,来一份宫爆鸡盖饭。”“帅哥,帮我催一催那个糖醋里脊。”“帅哥,这里加一把椅子。”

日子就在这“帅哥帅哥”的叫声中一天天过去,然而他却渐渐不满足起来。他从没忘记自己来北京的初衷,领着两千元的月薪,天天端盘子,能有什么发展,这样下去可不成。他决定多往后厨跑跑,了解一下餐馆的经营模式,将来他也可以开个餐馆,自己当老板。

打定主意以后,他变得更加勤快起来。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自告奋勇帮采购员去早市买菜。采购员跟许多菜贩都是老相识,一见面就称兄道弟地打招呼,买菜从不打价,只是说要买多少斤,用地磅称好后让小军扛到车上,采购员乘机把账结了。一个月下来,他只是帮着干些搬、扛的力气活,从来不知道这些菜都是以什么价格买来的。小军感觉这个采购员有些鬼鬼祟祟,可能有什么猫腻。

没过多久果然出事了,采购员买菜吃回扣的事传到老板的耳朵里,老板把采购员叫到办公室询问,采购员一口否认,说买菜小军也跟着去了,小军可以给他作证,小军被叫到老板办公室对质。小军虽然觉得采购员可疑,但并无真凭实据,也不好乱说。只说自己只是帮着装货卸货,其他事情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去买菜,谁让你去的。”老板厉声质问他,他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低头搓着手。老板疑心他俩是共犯,不容分说,让他俩去柜台结算工资立马走人。

小军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开除了,虽然很冤枉,但他并不觉得很难过,毕竟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一共干了五个月,抛去日常花销,他还剩六千多块钱,至少不会露宿街头了。

他离开餐馆的时候,马尾辫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对他说:“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将来有什么打算?”小军打心眼里感激马尾辫的信任和曾经无私的帮助。五个月的朝夕相处,他隐约感觉马尾辫是爱他的,他也很喜欢这个美丽又热心的姑娘,只是他感觉自己一事无成,没有资格谈恋爱。“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有些颓废地说。“不如去学厨师吧,只需要去上三个月的培训班就可以了,学完后我帮你联系地方实习。”一听说上培训班,小军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被骗的事,连连摇头说“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对当厨师不感兴趣。别担心我,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回老家,继续跟我爸经营木匠铺子。”“那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吗?”马尾辫恋恋不舍地问。“当然可以,我把老家的地址留给你吧。”小军从包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可是没找到纸,他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过马尾辫的手,把地址写在了她的手心上。两个年轻人依依惜别。

小军先找了个旅馆住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需要认真考虑考虑。在北京漂泊半年,他见识了人间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这个大都市虽然繁华,但自己不适合这里,强行融入进来,会水土不服,会一事无成。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创业也不一定非要背井离乡。再三权衡以后,他决定回老家,再上两台新设备,多招几个工人,跟父亲一起把木匠铺子逐步做好做大。打定了主意,心里顿觉释然,不一会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小军回到老家一个多月后,有一天中午,他吃过午饭,正要午睡,听见母亲在院子里喊他“小军,有人找你。”他推开房门一看,只见马尾辫拉着行李箱走进院来,不由得又惊又喜,看来北京之行并非一无所获。

六年过去了,小军已成为当地一家大型家具厂的厂长了。他和马尾辫带着他们的女儿到北京故地重游,再次踏进了他们打工的那家餐馆,餐馆早已易主了,里边的员工也换了,内部的装修也变了,菜品也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光阴的流逝中变化着、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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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落花,难敌流水;红尘无边,时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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