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安放的地方,才是故乡

w 2022.09.27

成年后的我,常常在梦里寻找故乡。在梦里回到故乡。醒来,有一丝丝怅惘。

成年后的我,四处奔波,心在到处流浪。一度把他乡看作故乡。后来,才知道,故乡那片生养我的土地,哪里都无法代替。

也许,这是矫情。那就矫情吧。

父母一辈,早晚要归入祖先厚土。当前方空空如也,我成了子子孙孙的来处,天地苍茫,山谷寂荡,大河汤汤,我心里又是怎样的思绪和念想?

父母给我血肉之躯,家乡给我灵魂皈依。我可以想见,不得已客死他乡,是怎样一种不肯瞑目的无奈。

身体之外,是满天尘风满天黄土满天飘忽的寂寞。心灵安放的地方,才是故乡。

家乡是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家乡是身体血脉中涌动的节律,家乡是厚土,是苍穹,是魂魄,是精神。

身体有一处家乡,身体有一处家乡。通往家乡的路很远,要走几十年。通往家乡的路很近,一个念头就可以到达。

那条熟悉的泥路,是记忆里坚不可摧的归途,风雨不能令其损毁,骄阳不能令其龟裂,狂风不能令其消失。

那是一条记忆中永恒的路,通往心里不变的故乡。

那个故乡,是一根脐带,一头连着我,一头连着世界。


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房屋、树木、田野和道路都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之中,整个小镇似乎披上了金色的霓裳羽衣,这个小镇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安寨。北宋抗辽时安营扎寨于此,故名。安寨在口语中带儿化音,读“安儿寨”,由此也就又有了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时,在这里生下杨文广的传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过去和现在之间已经存在各种变化和差异,我只能在记忆的深井里打捞二十年,甚至于三四十年以前的安寨了,随着记忆的脚步,走到那儿写到那儿,想到那儿就说到那儿吧!                     

                            一
 镇西一公里处的定魏线是贯穿整个曲周县域的交通要道。它与往东进入安寨村和往西到达大河道乡的老邯馆线交叉呈“十”字形。从安寨往西过大河道,通往邯郸的老邯馆线原先与往南过肥乡县,往北过曲周县城的公路一样是有客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往正西这路车取消了。安寨村西这条出村路,凝聚了村里人太多的情结。外出闯荡的带着到更高远的天空,更宽广的领域去自由翱翔的梦想经过这里;历经沧桑,未把他乡当故乡的游子回家时仍要经过这里,方知月是故乡明。紧靠定魏线东侧的是东风渠,虽然称作“渠”,但实际具有河道的宽度。南头在安寨镇河固村有座很大的闸口,并在这里分出了一支东北流向的民有三干渠;东风渠的最北头,原先在曲周镇小河道村东北方向汇入支漳河。
到了九十年代的时候。服从县城建设大局,就让它改道汇入了南干渠,向东流去。儿时天真多有趣。夏天,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村西东风渠和村东民有三干渠洗澡嬉戏,抓鱼摸虾。直到十五六岁时,我方才明白原来两条河流是相通的。两条河流恰似母亲的双臂,把安寨紧紧地抱在怀中。那时天空格外的蓝。夏天雨后的傍晚,站在村西就可以看到太行山的影子。从坑塘里可以捞到水母,像一把把浮动的伞盖,忽悠忽悠地在水里飘来飘去。我2012年8月份随同单位组织到河南省云台山旅游时,导游讲那里的张良湖中有桃花水母,说能有水母生存是水质未被污染的最好证明。东风渠河水清清,岸边绿树成荫,因为有了鱼虾,所以也经常飞来水鸭子和其它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前来捕食。有年夏天,喜好抓鱼摸虾的大舅逮到一只水鸭子,用笼子关在院子中间那颗大枣树下的阴凉里,下面还垫着块儿老辈人捶布用的四方青石。我和小伙伴们蹲在青石前,用小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从河里逮来的带点儿腥气儿的小鱼小虾,从笼子缝隙处塞到笼里盛满水的小瓷盆,看着它就着水大口大口地吞咽,都开心极了。东风渠曾经一度呈紫红色,人们都知道那是工厂排放的污水污染所致,里面自然没有了水草和鱼虾,有的只是垃圾垃圾!好在后来政府高度重视,环保工作搞得好,抓得紧,水很快又变得清澈了,并且还增添了一道闲情逸致者于河边垂钓的风景。从定魏线往安寨过东风渠有座桥,桥的东西范围,安寨人称之为“大桥头”。记忆中的大桥头靠东只有两家小饭馆,其中一家饭馆是买给过路人煮面条的,另一家也是买给过路人煮面条的,不同的是路东的这家饭馆偶尔会炸些油条卖。遇到来喝酒的,两个饭店倒都有自己的单间,可以做几个诸如炒豆芽、炒鸡蛋之类的下酒菜。我上初中的时候,有次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曲周县城玩。天刚亮就出发了,下午两三点钟才赶回来,我实在饿得不行,就把车子支在饭店的门口去里面就餐。我要了碗面条吃,满满一大海碗,上面还浇着肉卤,才一块钱,真是实惠的很。
一九九六年左右,交通部门在前衙村南修建了一座南北大桥,定魏线由河东改道河西。如今大桥头东边的安寨地界,和西边的大河道薛庄地界,已是店铺林立。只要天气好,商贾就会云集于此,有卖有买,生意兴隆,十分热闹,充分地活跃了沿路贸易。三十年前,东风渠东堤,大桥的南端经常播种大片的黄豆,豆地纵横交错的田垄上点种着成排的高粱。这大片的豆地,也曾是我们少年时代的乐园。顶着夏天毒辣辣的日头,结伙从河里洗澡出来,总要带只蝈蝈回去的。豆地里蝈蝈洪亮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它们有的伏在黄豆秧三个一组椭圆形的叶片间,有的爬到高粱上方的带形叶上。说起抓蝈蝈也有巧拙之分。巧者都是蹲在地头儿根据蝈蝈的叫声判定了其所在方位,然后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凑上前去,猛地用双手拢住。这样抓到的蝈蝈都是上乘的。拙者抓蝈蝈是靠在豆地里用脚“趟”的,趟来趟去,惊得蝈蝈、蚂蚱和蛐蛐们四散奔逃。这样拙笨的方法儿不仅费劲,抓到的蝈蝈的叫声,一般也不如巧法抓到的好听耐听。有了蝈蝈,想带回去就得编笼子,先用削铅笔刀刮出高粱杆的细簚来。
两块儿簚片交叉的“河蟆肚”是极易编成的,难的是编“圆葫芦”笼子。它要从底端交叉着编织上去,最后留着一个小口,把蝈蝈装进去,再用小簚封住,喂时再打开就行了。手巧的还可以用秫秸格挡儿编出方形的、三角形的、棱形的和五角星形等各式各样的蝈蝈笼子。用种植的圆葫芦干燥后从顶端划出个圆片儿掏空,把蝈蝈装进去,再把圆片盖上,用线绳系住,定时喂食,可以一直养到隆冬。冬天钻在被窝听蝈蝈的叫声,也是我童年记忆里很富有诗意的事情。童年的时候,我用笨拙的方法儿,抓到过几只拖着大长尾巴的雌蝈蝈。但我并没有听从大人和小伙伴的建议,烤着去吃所谓焦黄流油的“老母蚰”,而是用一个大木头箱子下面装满泥土,用窗纱罩住上口养了起来。它们秋后把一串串大米粒般大小、黄色半透明的卵,产在泥土中就死去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许多蚂蚁般大小的蝈蝈幼虫破卵而出,四散奔逃了。它们应该同那些撒在枣树上的成虫蝈蝈命运一样,最终被鸟儿或鸡啄食了吧!再往东走将近200多米的距离,原来的“曲周县第二机械厂”就坐落在路南,大型面粉厂坐落在路北,南北相望,如同秦琼、敬德般守护着安寨村的门户。可惜的是这两家工厂早已倒闭多年,只留一抹印象存在于记忆的深处了。零星的记忆却也不是关于机械厂或者面粉厂的,而是一个招婿到安寨的人。
这个人一年四季只知道干活儿,冬天穿着露着棉絮的旧棉袄,也不让女人用针线缝补缝补。他常年不叫苦不说累地劳作,也没让家里的老人和娃吃上饱饭,于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表情阴冷,还一直弓着直不起的腰。春暖花开,在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他就在路南机械厂和路北面粉厂的路沟里,用铡碎的秸杆和树叶子等柴草就着排出的废水和从两个工厂厕所掏来的粪便积肥。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由于地里肥力跟得上,再加上人勤劳,整个村子的庄稼数他家长得好。
秋麦天把粮食收到家的时候,看着大囤满小囤圆的粮食,数着卖粮得来的大把票子,他高兴的哭了。从此,他和邻里交流的话多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活泛起来,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连那弯腰驼背似乎也慢慢直了起来。生活的富足,丝毫没有改变他近乎吝啬的节俭习惯,他一年四季穿着孩子或亲戚们换下来要扔掉的旧衣服。更可笑的是,家里包顿水饺他也要躲出去。他看不得这些,觉得是生活中的奢侈和浪费。家里人偶尔在灶火口熏几个辣椒,用擀面杖碾碎用油盐拌了当菜吃,他都得嘟囔半天,因为那样吃到肚子里的馍会格外多。在邻居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他开始用粗食换他们的细粮。就是先把粗粮借给他们,到麦子收获了,再让他们用细粮一斤还一斤。我曾经疑问:这难道不是一种带利的盘剥吗?但村里的老人们却不认同我的观点,都说他能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把粮食借出去,那已经是天大的善良,没有粮食吃是要饿死人嘞!他用自己的勤劳和精明,把几个孩子养育长大,成家立业。邻居们都很尊敬他,对于我而言,更觉得在他身上闪现着那个时代农民勤劳节俭、吃苦耐劳的光辉。当然,他并没有拿出自己的劳动成果无偿地去救济别人,或者有过用家里多余的款项捐助贫困学生的善举。所以我也不能够用写小说的虚构,去提升他的思想行为和精神境界。继续往东200米左右,是一段与定魏线平行的火车道,路北500米处是管理铁路的小火车站。
为啥前面冠以一个“小”字,因为从这里通过的火车,都是从峰峰煤矿往曲周县化肥厂运煤的小型货车。当然,火车站点上当时也出售给地方百姓生活用煤。铁路沿线的这些站点的职工,应该都是原邯郸地区地方铁路局的职工。从南往北的铁路和安寨进村路的交叉点,有一个信号灯安装在水泥电线杆上。电线杆立在铁路西的进村路南,上面有一个铁梯子通到顶端,想必是当时检查维修信号灯用的。
铁路不通车以后,我顺着梯子爬上去过几次。水泥电线杆顶端敞着口,没有封闭,麻雀用衔来绒草细线之类在里面做了个窝。有时里面有两颗褐色黑花,比花生米大点儿的鸟蛋,连同巢散发着腥腥的气味儿;有时巢里面有两只红皮的雏鸟,闭着眼张着米黄色的小嘴蠕动着,同样散发着腥腥的气味儿;有时巢里面倒是什么也没有,但仍然觉得从里面散发着丝丝的腥气味儿。每次上去看过之后,我都会抓紧时间下来,觉得这是唯独自己知道的秘密,怕一旦泄露便会给它们带来灭顶灾难。火车道东100米路北的田野上,到了秋季供销社总会在这里收购红枣,开办熏枣场。收来的红枣,由从当地雇佣来的农民工挑拣出虫蛀的和浆坏的丢掉,然后把没有毛病的大枣煮熟晾干后,摊放到挖好的土沟上方搭建的秫秸苫上,从沟底里用烟火烤。熏出来的枣的样子,像山里软枣树结出的黑枣,味道是筋道中带点儿烟味。当时的老人说南方好刮黑风,熏枣是用来堵鼻孔的。长大后,方才知道老人的话是不能全信的。这片地面,后来倒是有年头儿收购辣椒,远远的风里带着些许辛辣的味道钻入了鼻孔,逼出眼泪来。往东再走一段大约100米,路北有一块儿好几亩大的荒地。荒地东西两边,都是我们第五生产队的耕地,土质肥沃,旱涝保收。麦天和秋天都长得挺好,为啥单独这块儿地撂荒了呢?后来听队里的老人说,那块儿地是五队盖牲口圈与别的生产队兑换的。
而那个生产队由于来这边劳动太远,不方便就撂荒了。这块儿荒地,倒成了我童年记忆中的又一处乐园。安寨除逢农历的一三六八大集外,农历六月初一和九月初一是两个大会。六月会是西门口“准提庵”庙上的会,信男信女们糊旱船,烧旱船,祈求准提菩萨保佑这一方风调雨顺。姥姥和舅舅们也都趁赶六月初一大会时,给外甥送只白面蒸的小羊,教育孩子明白羊羔跪乳的寓言,要孝顺母亲。九月庙会是北街奶奶庙上的会,奶奶庙供奉的是碧霞元君。那年六月初一大会时,舅舅提前得知我想喂羊时,就给了我牵来了一只小绵羊,真把我乐透了。我围着小羊转了一圈又圈,用小手把它的小脑袋摸了又摸。其实我真正的小心思,是能和小伙伴朱三在一起玩耍,他当时放牧的是几只山羊。舅舅送来了小绵羊,我能和他一块放羊了。羊儿在吃草的时候,我们彼此打闹着,揶揄着,连天上的白云和土里的蚯蚓,好像都能听到我们的笑声。荒地的草丛和公路边的树梢,都藏满挂满了快乐。牧羊割草的经历不但让我知道了田野上常见的草名儿,并且明白了哪些野菜或野草的果实可以食用。那时候喝得水似乎都放着糖,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再朝前走不到300米,路北是一座大型变电站,属于邯郸电力公司管理。变电站建筑占的地,就是我们第五生产队的耕地。它的大门常年紧闭,只能从围墙的上方,望到那些大型的变电设备的上半部分以及四个墙角内安装的避雷针。我小时候有两次在耕地上劳作口渴了,跟着大人去里面讨水喝,才得以看到里面那些大型设备的全貌。它们嗡嗡地响个不停,让我算是开了眼界,在小伙伴面前多了一份夸口的资本。变电站往东继续走,位于路北200米处原来有一处古迹,是明朝宋兵马的陵墓。听父亲说,他年青的时候还见过陵墓前的石碑,以及双侧的两个石柱。
而我小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块儿陷到土里只露着尺把高碑头的石碑了。后来也被人卖给白寨镇南油村糖块儿作坊,当成制糖块儿的工具了。我曾在2017年6月份的时候,写过一篇《宋兵马略记》发表在任建先生的“曲周县地方文化研究会”的公众号上。其实那篇文章只是讲了一个传说,大意是说皇帝受皇妃的蒙蔽,宋兵马遭到陷害被斩。后来皇帝知道真相后,为宋兵马平冤昭雪,安装金头,立碑树传。下葬时,宋兵马的女儿哭诉道:金头银头,比不得俺爹爹的肉头。一直以来我觉得那石柱和石碑的流失,是地方文化保护上的一大憾事。我的文章虽然写得很粗浅,但却是我全部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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