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你个单词。”他拿起英语书，冷不丁问道。

我合上了英语书：“问吧。”

“壮～”

“……啥？”

“壮！壮！”他的声音大了一些。

“壮……壮壮？”我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神经，趴在桌子上狂笑起来，身体连着课桌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用宛如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发出了更响亮的笑声：“你有病啊！哈哈哈哈!‘Drown’有什么好笑的……”

直到老师的眼神扫到我俩身上时，笑声才得以收敛。

晚自习后，我独自走在那条没有灯的小路上，脑子里和以往一样想着各种小说剧情。

“嘿！干嘛呢？”身后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把我又拉回了现实。

我回过头，只见他单手推着自行车看着我：“你也走这条路啊，平时都没有看到你。”

“平时我走的早，今天买了点东西。”我望着漆黑的前方，继续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又低沉的声音：“壮～”

熟悉的笑意瞬间爬满全身，我笑着一个踉跄倒在自行车上。他一把撑住我的腰，脚勾着自行车胎：“没事吧你！我读的有那么好笑吗？这个单词就是读‘壮’啊！”

我笑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这个单词长在了我的笑点上。”

平息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说到：“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笑成这样。”

“啊？是吗？”

“是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好像疯了。”

“那我平时是什么样的？”

“就是那种谁跟你说话你就要掐死谁一样。”

“哈哈。”

他听到这笑声，条件反射般全身警觉起来，连忙护住自行车：“你别又……”

“你放心，我是个严肃的人。”

“那是表面现象吧，你内心绝对住着一个沙雕。”

我望了望他，叹了口气：“好像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是啊，多笑笑挺好的，高中压力这么大，憋出什么病就不好了。”

我拍了拍自行车龙头：“你放心，一个沙雕憋不出什么疾病。”

“哈哈哈哈，我走啦。”看着红绿灯变成黄色，他一脚跨上自行车，消失于霓虹间。

那天后来的事我忘了，不过他披着路灯穿梭在马路上的背影狠狠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回想在遇到他之前的高中生活，与我而言便如一片灰色的雾霭。既没有挑灯夜战的奋斗史，也没有轰轰烈烈的青春疼痛爱情，有的只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平淡如水。我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上课记着听不懂的笔记，下课写着快吐的试卷，回家后装模做样熬到凌晨一两点。似乎在我们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高中。而我又是一个极孤僻的性子，独来独往惯了，在班里宛如透明，直到与他成为同桌。

成为同桌之前我居然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要知道那时已经高二，这也让我们第一次交流过于尴尬。

“今天的化学课好难啊，我刚刚看你听老师讲课眼睛都直了。”

一句话将我从发呆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唉，看破不说破呀，不然你以为我化学为什么只能考40分？”

“没事，我有时都考不到40，”他叼起一支笔朝我笑笑，“哇！你居然说话了，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对话吧！”

“是的呢，以后把这一天当作我们同桌纪念日可好？”

“啊？和我做同桌的每一天不都是纪念日吗？”

……两个戏精的巅峰演出就此上演，最后以不约而同的笑声收场。此后我们之间的交流便多了，直到开头的“Drown”事件，我们竟变得形影不离。课间他拉着我打水，美其名曰“不能坐太久，不然脂肪会屯在腰部”；中午他拉着我拿饭，对我讲“学校食堂又变好吃了，不要总回家吃饭”；晚自习最后再出校门，用他的话说这是“不和别人争抢的智慧”。

不过天下并无不散的宴席，生命中除了自己他人皆为过客。高考后删去了所有的社交帐号，天真地想着大学要重新开始，因此也错过了高中仅有的也是最后一次班级聚会。听说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承诺着诸如“永远不散”的谎言。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偶尔会想起那条小路，一条路灯全坏的小路，因为有两个少年在路上狂笑而变得明亮起来，从而我的高中生活也变得明亮起来。

我现在也没找到他的联系方式，我也不想去寻。或许隔岸的桃花总是美的，就让这段记忆永远种在岸边吧。